隔壁房室友醉了。
已經兩三天了,每到了晚上,隔壁房總會傳來淒厲的嘶吼聲。
不是尖銳的那種,而更像是野獸被吞噬時,無力的最後的掙扎。
肝腸寸斷。
這個詞大概就用在這種時候吧。
她一定喝酒了,而且不少。
門縫飄出的酒味,瀰漫了窄窄的走廊。
我站在走廊上,一時間,竟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我有一股衝動,想去樓下買一手啤酒跟幾包面紙,把東西放在門口,再敲敲她緊閉的門。
但我又想,這樣未免太唐突,畢竟,我們只是陌生人。
她是個靦腆而內向的女孩,話不多,每次見面朝她問好,她都只會微微地晃一晃手,然後迅速低下頭躲回房間。
她很少出門,幾乎都待在房裡。作息很怪,總是一陣子正常,一陣子混亂。
我們極為少數的對話只有一次,一隻蟑螂在這層樓亂晃,那一晚,剛好晃到她房門附近。
她那時剛搬來,還沒有像其他房客懂得夏天要把門縫堵起來。
我敲敲門跟她說,蟑螂在附近,門縫記得堵起來。
她沒有驚慌,只是笑笑點點頭說好、謝謝。
她又在哭了。
酒精對她大概沒什麼作用。(或許是反作用?)
真是座寂寞的城市。
當年我來台北時就沒真正愛過這個城市,夏天太熱,冬天太濕,太愛下雨,人又太多。
太過喧嘩,又太過寂靜。太過壅擠,卻又那麼疏遠。
極端。
大家都說,這是座適合追夢的城市。
有個欠了一屁股債躲在小套房的女人曾跟我說起她當年來這的繁華。
繁華嗎?
在我看來,這座城市早就從繁華美夢中醒來了,關於繁華,就像是曾經無比絢爛多彩,現在卻片片斑駁的壁畫。
要追夢,我們這一代會選擇大陸吧。
這裡不適合追夢。
這裡適合逃家。
前面那間房住了一對逃家的情侶,
同性情侶,
很可愛的一對室友,
房門前還貼著用愛心框起來的照片。
其中一個很常忘記帶鑰匙,另一個很愛聽音樂,以致很常錯過她女友的電鈴聲。
每次去救援後,都會聽到她跟她抱怨,為什麼明明知道她只是去倒垃圾,那麼久沒回來也不下樓看看?
後來有一天,
其中一個的長輩來過了,
驚天動地。
後來沒多久,
某天經過那間房,
門口上的照片就不見了,
電鈴聲也沒再響過。(最近我常懷疑,電鈴是不是壞了?)
隔壁室友還在哭,哭聲越來越小,可能快睡著了吧。
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哭,
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朋友,
更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逃家的人。
這座城市裡有很多這種分租套房,
分租套房有長長的走廊,
走廊總是黑又長,
一間一間房的門縫會透出一點點光,
每道光卻又互不相干。
這是座寂寞的城市。
她安靜下來了,可能睡著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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